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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客挥犀卷六

张公吃酒李公醉

郭朏字景初,少有才学而性甚轻脱,尝夜出为醉人所诬,太守诘其情状,朏笑曰:"谚所谓‘张公吃酒李公醉'者,乃朏是也。"太守怪其言不屈,命取纸笔使作"张公吃酒李公醉赋"一首,朏操纸立就,其略云:"事有不可测,人当防未然。何张公之饮也,乃李老之醉焉。清河丈人,方肆杯盘之乐;陇西公子,俄遭酩酊之愆。"太守见而大笑,乃释之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类说》卷四七有节文)。

诗迷

或传得一诗迷云:"佳人佯醉索人扶,露出胸前白雪肤。走入帐中寻不见,任他风水满江湖。"乃贾岛、李白、罗隐、潘阗四诗人名也,或以为王丞相所撰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见《苕溪渔隐丛话》前集卷三三)。

费孝先作卦影

李璋太尉罢郢州入朝,至襄阳疾病,止驿舍两月余。璋尝命蜀人费孝先作卦影,先画一凤,止于林,下有关焉;又画一凤立于台;又画衣紫而哭者五人。盖襄州南数里有凤林关,传舍名凤台驿。始,璋止二子侍,三子守官于外,闻璋病甚,悉来奔视,至之翊日,璋乃卒,果临其丧者五人(按:此则出《倦游杂录》,《宋朝事实类苑》卷四七引)。

驿吏谏谕不听

岭南僻远之地,有驿名翠岚,往来宿者多饲马于堂上,驿吏谏谕不听,乃题小诗于壁以讥之,曰:"犬马本非堂上物,莫言驿舍暂经过。大都人畜须分别,不禁莺声可奈何。"莺声之谕,盖昔曾有为"驴吃牡丹赋"云:"展示铁之双蹄,惊回蝶梦;耸如船之两耳,不听莺声。"驿吏之意出于此。

善事权贵

熙宁中,鞏大卿申者,善事权贵。王丞相生日,即饭僧具疏,笼雀鸽,造相府以献。丞相方家宴,即于客位开笼搢笏,手取雀鸽,跪而一一放之。每放一鸟,且祝曰:"愿相公一百二十岁。"(按:此则出《倦游杂录》,《类说》卷一六有节文)

盗绢被执

曾有秀才因盗绢被执,亦以试赋获免,其警对云:"窥其户而閴其无人,心乎爱矣;见其利而忘其有义,卷而怀之。"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类说》卷四七有节文)。

梦到灵芝宫

王平甫熙宁癸丑岁,直宿崇文馆,梦有人邀之至海上,见海中央宫殿甚盛,其中作乐,笙箫鼓吹之伎甚众,题其宫曰"灵芝宫"。平甫欲与倶往,有人在宫侧隔水谓曰:"时未至,且令去,他日当迎之。"至此,恍然梦觉,时禁中已钟鸣。平甫自是颇负不凡,为诗曰:"万顷波涛木叶飞,笙箫宫殿号灵芝。挥毫不是人间世,长乐钟来梦觉时。"(按:此则出《冷斋夜话》卷二)

奇疾

世有奇疾者。吕缙叔以知制诰知颖州,忽得疾,临终仅如小儿。古人不曾有此疾,终无人识。

有松滋令姜愚无他疾,忽不识字,数年方稍稍复旧。

又有一人家妾,视直物皆曲,弓弦界尺之类视之皆如钩,医僧奉真亲见之。

江南逆旅中,一老妇啖物不知饱。徐德占过逆旅,老妇愬以饥,其子耻之对。德占以蒸饼啖之,尽一竹篑,约有百饼,犹称饥不已。日饭一石米,随即痢之,饥复如故。

京兆主簿蔡绳,余友人也,亦得饥疾。每饥,立须啖物,稍迟则顿仆闷绝。怀中常置饼饵,虽对贵官,遇饥亦便龁啖。绳有美行,博学有文,为时闻人,终以此不幸,无人识其疾,每为之哀伤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一)。

绝色欲

蒲传正知杭州,有术士请谒,盖年踰九十而犹有婴儿之色,传正接之甚欢,因访以长年之术,答曰:"其术甚简而易行,他无所忌,惟当绝色欲耳。"传正俛思良久,曰:"若然,则寿虽千岁何益。"(按:此则出《遁斎闲览》,见《涵芬楼说郛》卷三二、《宛委山堂说郛》卷二五)

妻妾互镊髭鬓

有一郎官,年六十余,置媵妾数人,鬚已斑白,令其妻妾互镊之。妻忌其少,恐为群妾所悦,乃去其黒者。妾欲其少,乃去其白者。不踰月,颐頷遂空。

又,进士李居仁与郑辉为友,居仁年踰耳顺,鬚尽白。辉少年轻侮,乃呼之为李公,居仁于是尽摘其鬚去之。辉一日见居仁,佯惊曰:"数日不见,而风采顿异,何也?"居仁整容喜曰:"如何?"曰:"昔日皤然一公,今日公然一婆矣。"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类说》卷四七有节文)

畜犬以御非常

时有御史宋禧上书,乞内廷畜蜀犬以御非常,其词曰:"罗江之狗,黄赤而尾小者,其儆如神。"时谓之宋罗江,亦曰宋神狗。神狗乃鄙语也。

蒸豚诗

王中令既平蜀,捕逐余寇,与部伍相远,饥甚,入一村寺中,主僧醉甚,箕踞,公怒,欲斩之,僧应对不惧,公奇而赦之,问求蔬食,僧曰:"有肉无蔬。"公异之,餽以蒸猪头,食之甚美,公喜,问僧:"止能饮酒食肉耶,为有伎也?"僧自言:"能诗。"公令赋食蒸豚,操笔立成,曰:"觜长毛短浅含臕,久在山中食药苗。蒸处已将蕉叶裹,熟时兼用杏浆浇。红鲜雅称金盘饤,软熟真堪玉筋挑。若把羶根来並比,羶根只合吃藤条。"公大喜,与紫衣师号。东坡元祐初,见公之云孙讷夜话及此,为记之(按:此则出《冷斋夜话》卷二)。

能咒肉使复活

余在中书检正时,阅雷州奏牍,有人为乡民诅死。问其状,乡民能以熟食咒之,俄顷脍炙之类悉复为完肉。又咒之,则熟肉复为生肉。又咒之,则生肉能动,复使之能活,牛者复为牛,羊者复为羊,但小耳,更咒之,则渐大。既而复咒之,则还为熟食。人有食其肉,觉腹痛,淫淫而动,必以金帛求解,金帛不至,则腹裂而死,所食牛、羊自裂中出。狱具,案事观其语咒,但曰"东方王母桃,西方王母桃"两句而已,其他但道其所欲,更无他术。庆历中有焉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二)。

渊材开井禁蛇

叔渊材好谈兵,晓太乐,通知诸国音语。尝咤曰:"行师顿营,毋患乏水,近闻开井法甚妙。"时馆太清宫,于是日相其地而掘之,无水。又迁掘数尺观之,四旁遭其掘凿,孔穴棋布。道士月夜登楼之际,颦额曰:"吾观为败龟壳乎?何四望孔穴之多也!"渊材不怿。

又尝从郭太尉游园,咤曰:"吾比传禁蛇方甚妙,但咒语耳,而蛇听约束如使稚子。"俄有蛇甚猛,太尉呼曰:"渊材可施其术。"蛇举首来奔,渊材无所施其术,反走汗流,脱其冠巾,曰:"此太尉宅神,不可禁也。"太尉为之一笑。

尝献乐书得协律郞,使余跋其书,曰:"子落笔当公,不可以叔侄故溢美也。"余曰:"渊材在布衣,有经纶志,善谈兵,晓太乐,文章盖其余事,独禁蛇、开井,非其所长。"渊材观之,怒曰:"司马子长以郦生为事事奇,独说高祖封六国为失,故于本传不言者,著人之美为完传也。又于子房传载之者,不欲隐实也,奈何言禁蛇、开井乎!"闻者绝倒(渊材姓彭,名几,即乘之叔也)。

重寒食

镇阳于诸节中,尤重寒食。是日,不问贫富,皆制新衣,焕然满目,云:"一岁终惟此日易衣,虽甚弊,不复易,至来岁是日复图一新也。"余素知北人重此节,然不闻有易衣之俗,自闽岭以南,视此节则若不闻矣。故沈佺期谪岭表日,有诗曰:"岭外逢寒食,春来不见饧。镇阳新甲子,何日是清明。"则南北异俗可知矣。

岭南无雪

岭南无雪,闽中无雪,建、剑、汀、邵四州有之,故北人嘲云:"南人不识雪,向道似杨花。"然南方杨柳实无花,是南人非止不识雪,兼亦不识杨花也。大观庚寅冬季二十二日,余在长乐,雨雪数寸,遍山皆白,土人莫不相顾惊叹,盖未尝见也。余是日召友人吴述正同赏,时南轩梅一枝盛开,述正笑曰:"如此景致,亦恐北人所未识。"是岁,荔枝木皆冻死,遍山连野,弥望尽成枯枿。至后年春,始于旧根株渐抽芽蘖,又数年始复繁盛。谱云:荔枝木坚理难老,至今有三百岁者,生结不息。今去君谟殁又五十年矣,是三百五十年间未有此寒也(按:此则出《遁斋闲览》,《类说》卷四七有节文)

食蛙

浙人喜食蛙,沈文通在钱塘日切禁之,自是池沼蛙遂不复生。文通去,州人食蛙如故,而蛙亦盛。人因谓天生是物,将以资人食也,食蛙益盛。

凤州有三出

陕西凤州伎女,虽不尽妖丽,然手皆纤白。州境内所生柳翠色,尤可爱,与他处不同。又,公库多美醖,故世言凤州有三出,谓手、柳、酒也。宣州士人李愈云:"吾乡有四出。"问何物,答云:"漆、栗、笔、蜜。"(按:此则出《遁斎闲览》,见《涵芬楼说郛》卷三二、《宛委山堂说郛》卷二五)

王元泽分辨麞鹿

王雱字元泽,数岁时,客有以一麞、一鹿同笼,以问雱,何者是麞?何者是鹿?雱实未识,良久,对曰:"麞边者是鹿,鹿边者是麞。"客大奇之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三)。

林逋善诗

欧阳文忠公常爱林逋诗"草泥行郭索,云木叫钩輈"之句,文忠以谓语新而属对亲切。钩輈,鹧鸪声也。李群玉诗云:"方穿诘曲崎嶇路,又听钩輈格磔声。"郭索,蟹行貌也,扬雄《太玄经》曰:"蟹之郭索,用心躁也。"(按:此则出《梦溪笔谈》卷一四)

相思河

鄜州东百里,有水名相思河,岸有邮置,亦曰相思铺,令狐挺题壁以诗曰:"谁把相思号此河,塞垣车马往来多。只应自古征人泪,洒向空川作浪波。"(按:此则见《宋朝事实类苑》卷三八)

诗深刻不如含蓄

黄鲁直使予对句曰:"呵镜云遮月。"对曰:"啼粧露著花。"鲁直罪余,予2诗深刻见骨,不务含蓄,余竟不晓此论,当有知之耳(按:此则出《冷斋夜话》卷十)。